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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虽在李师师家
 乔倩女、乔菊姐不消说,是久帮衬知趣的,也去了,夜至二更,留陈宝姐陪宿。那一夜把个干将军帅字旗,连败了二阵。陈宝姐是风月中老手,得个元帅喜欢不尽,说:“我将你进奉与四太子,做我的个帮手罢。你万万休忘了我的恩情。”

 那陈宝儿又做出百般的娇态,把个将军得酥麻了,早晨起来,就赏了两套锦缎,叫裁做彻底衣妆,都照金人妇女打扮。

 了三,用一顶花藤大轿,自己骑马,进与兀去了,这陈芳押轿而行,岂不是忽然富贵自天而降?干将军到了宫中,见了兀,因说:“有个会弹唱的妇人,送来答应王爷。”

 兀传令叫进来。陈宝儿打扮得更是齐整,兀甚喜,又赏了两匹缎子,留下陈芳随营吃钱粮,和干离不踢气球,至晚方散,原来兀随营妇女有三四百人,俱是河北、燕京、临清、济宁掳的良家、名

 这陈宝儿一时间那得就到得兀身边。到了夜晏,那须常常在前的美人们,人人妒忌,个个争妍,休说一个陈宝儿,就是王昭君,也叫你不得见面。因此陈宝儿只见得一面,就派在闲房里,管衣服去了,过了一月,再不得兀一见。

 也是他有幸,该出头享这一场富贵。忽一,金兀?X传刘豫入宫赐宴。饮到乐处,要赏齐王名马一百匹、美女十人。这须众们怕陈宝儿进来得宠,就将他为首,添上九个平常的,凑了十人之数。

 兀每人赏了两匹缎子,俱用红织锦搭着头,骑上马往齐王府里去了,这陈宝儿也只说道和在兀宫里一样,那知道刘豫奉兀太子之命,赐的美人,那敢轻待,就和公主招了驸马一般。

 又怕是四太子疑他二心,使女子来监守的一样,因此不敢不尊。将为首的陈宝儿,立为宫妃,锦袍珠带,金屋银,和皇后相似。又因没了嫡夫人,就以充正寝。

 那陈宝儿立时尊奉起来,府中俱称为娘娘。也是陈宝儿一生心肠极好,虽在烟花,有此善报。谁知又有一等小人,受福不起,往往侥幸得来,肆无忌惮,自家寻起死路来。

 譬如宋小江老婆苗六儿,死了南宫吉,又骗了他家的本钱,走上东京,投女儿宋秀姐藏躲。

 又骗了高云峰五百两银子,走回临清,遇着南宫吉女婿梁才,包了女儿,明当起?w院来,后来金兵大,母子们掳在干离不营里,喜他妖,得了宠。

 遇着兄弟宋二狗腿,认了父母,富贵起来,岂不是侥幸。若是有福的,能享富贵,便当愈加谨慎,谁知小人福过灾生,因这金将干离不领兵去取江南,在淮上养马,就是半年。

 那宋秀姐、乔菊姐一群积年窠娼,如何捱得一夜没有子弟的?那干离不又不在家中,内外男女不甚防闲,这太太又不晓得这女们

 随着家丁兵将们一处顽耍,彼此弹唱,或是斗牌赌钱,时常顽到二三更。昼夜男女混杂,这须娼妇们有甚廉,把这须家丁们一个个都勾搭上了。

 那一合当有事,太太不在家中,这乔菊姐与宋秀姐,即拣了两个平知心会干的番将,叫上楼来,白里一场好干。

 就有两个小厮,因叫他不着,心中吃醋怀恨,在楼下不住的探望,恰遇着太太回来,慌忙走去禀知。

 太太不信,自己上得楼来。四人正干在一处,还没歇手,见了太太领着四个番将带刀上来,没处躲闪,赤条条穿中衣不迭。

 太太才知道两个娼妇把家法,怕干将军回来说他了家法,即时一条绳子把四人拴了,解往问刑衙门。每人四十板一夹,娼妇一拶一百鞭子,遂即绑上天汉桥市口杀了。

 抬在万人坑里,唬得乔美一条绳缢死。只走了苗六儿、宋二狗腿,丢了家事,穿上两件破衣裳,妆作夫两口,搭了个临清客船,一路养汉挣着盘,还顶补了个乌的旧缺。

 直到了武城县牛皮巷,找寻那旧房,俱已拆毁,只得进了蝴蝶巷外河巢里。每坐房过夜,只挣得三五百钱。二狗腿见了人,依旧溜房檐,不敢拱手,明当起那个买卖来了,只是:坚牢瓦罐,终难免损伤之祸。惯战将军,也莫逃阵上之亡。且听下回分解。

 ***按下乔美、陈芳一时侥幸不题。且说皮员外被沈子金骗拐银瓶去后,李师师实不知情。

 这皮员外人财两空,又是疼钱,又是惶愧,不肯干休,使刘寡嘴、周斜眼子两个帮闲来和李师师家说话,道收了他一千五百两财礼,外有金珠绣缎、戴钗束、羊红表里,上下使过三千多金。

 “指银瓶为名,白骗了我做个没老婆的乌,抬不起头来。如不退还原物,要在开封府尹去告状,揭他私通金朝、暗打朝报、窝隐细的款,有四十余条,各处印刻遍贴。”

 李师师先也着忙,使人央皮员外且休张扬,情愿把侍女湘烟赔他,还送过些钗束来,把财礼退回一半。先着刘寡嘴去说了,次后使湘烟打扮的娇滴滴花朵一般,坐着轿子过去。正值皮员外生日,备了一担盒子,使人挑着来看皮员外。

 湘烟进门来,使银红汗巾侮着口儿,笑嘻嘻的进来,望着员外磕下头去,道:“这些时连影也不见你一面。俺太太道,就是银瓶着人骗去走了。

 拐的俺家金珠古董也值二三千两银子,是谁藏了他,不着他出来不成?知道员外着恼,许多日子不肯上门走走,俺太太为这件事,气了一场大病,一个多月全不下,着我来看看员外。

 一来是贺寿,二来是解恼。俺们就比不过银瓶,也来和员外做几伴儿。好歹请过去看看,俺太太也不肯叫员外惹气。”一面说着,一面撒娇撒痴,做出许多情态。

 直引得皮员外笑了,同到后书房里坐下,连忙自己收下礼物,打发盒担和轿子回去。他却了衣服,拿起镜子来,梳头匀脸,打扮得别样风

 见书房墙上挂着一担牙轴头紫檀弦子,就抱在怀里弹起。皮员外见他来得知趣,又是旧表子,只得留他吃饭。

 待不多时,刘寡嘴、范三官、周斜眼子一班儿进来帮衬,俱口夸赞:“湘烟姐出落的越发典雅风,不似门户人家,到底是内家妆束,就是银瓶姐,也不过这样。

 这是银瓶没有造化,这沈子金一个头娃子,领着一个年小妇人,从来没出京门,到了路上,定然有祸…

 不是逢着盗贼劫个罄尽,连命去了,就要被做公的盘诘送官、拿讹头,将来还有解回东京的事。”几句话说得皮员外不恼了。

 又见湘烟殷勤,众人夸奖,把那些恼,不知走往那里去了,正是员外过了生日一,叫做添寿,即忙放开桌子,摆上酒来。说着话,天色晚了,东方月出,照着院子里花竹如画,那紫薇花开的香。即叫家人:“把桌儿抬在院子里来坐罢。”

 刘寡嘴年高,坐了首席,范三官、周斜眼子对坐,湘烟姐和皮员外横头。打开麻姑酒,添换了十二大殽,吃了点心蒸饭,把大殽撤下赏人,就是围碟小酌。细果海错摆了一桌,换上大杯。

 刘寡嘴道:“空说湘烟姐弹得好弦索,我们再不曾听见,今员外补寿,就没一声儿,怪得员外不恼?这时银瓶姐在席上,不知唱勾多时了。”

 湘烟瞅了一眼道:“怪汗的,叫人唱就说唱罢,偏他这些寡嘴!”众人都笑成一块。湘烟取过紫檀三弦来,定了弦,斟酒…都换上大杯,顿开喉咙,唱了一套《一半儿》词曲:锦重重楼台,经一度花开,又一度花开。

 彩云深梦断阳台,盼一纸书来,没一纸书来。染霜毫,题恨词,浓一行墨,淡一行墨。攒锦字,砌回文,思一段离怀,织一段离怀。倩东风寄语多才:留一股金钗,寄一股金钗。

 唱到此处,湘烟姐才待接手,刘寡嘴道:“你家只为留下一股金钗,沈子金才连人都拐得去了,正是碗里可吃的,还看着盘里的。”

 湘烟急了,道:“怪汗行货子!你见俺家是吃一半留一半来?只怕你们全吃不下去!”周斜眼子道:“你着烟姐唱个《西厢·一半儿》罢。百忙里唱到好处,你只鬼混!”烟姐取过弦子来,又唱道:冷清清人在西厢,唤一声张郎,怨一声张郎。纷纷花落东墙,问一会红娘,调一会红娘。枕儿余,衾儿剩,温一半绣,闲一半绣

 月儿斜,风儿细,掩一半纱窗,开一半纱窗。悠悠梦绕高唐,曲一半柔肠,断一半柔肠。刘寡嘴又道:“你家把莺莺走的那里去了,今拿着红娘顶缸填陷?”这一半柔肠,还不知是那一个知心的,才和他续上哩。”

 烟姐急了,赶着刘寡嘴,使扇子打了一下。这席上范三官和皮员外,豁拳掷骰子行令,闹个不了,吃到三更天气,才众人散去。皮员外和湘烟枕设鲛鱼肖,被翻红,再叙旧情,曲尽奉承。

 直到上三竿,二人方才下。这皮员外原是个脓包东西,李师师怕他气愤不过,打起官司来,今使湘烟先来试路,还要骗他个为政第二。果然一见湘烟,连连睡了几宿,窝盘的一句话也没有了。

 湘烟枕边言说着皮员外留下他:“情愿借这个名赎身,出了苦海,和你一心一计,服事你到老。我一片真心,只在你身上,从今后一个客也不见了,替你理家上灶,死也不辞。”

 说得皮员外十分欢喜,说湘烟不曾坏心,虽在李师师家,比门户里粉头还高一等儿,也就同心应允了。 Hux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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