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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明曰接到舍下
 他胡大爷又不在船,与他们说两句话,就走来接你。”那知道马玉娇先已上了船,妆是先看银瓶,他却使银瓶先看玉娇,两不照面。

 哄得上了船,丫头接进后舱。不见了玉娇,丫头道:“俺才去望大娘了,想就来的。”哄得银瓶坐等,全不见到,子金又不来接。

 早已割开皮消前债,又抱琵琶别过船。正是:花香曾借锦头,转眼花飞落已休。白璧掷来因售,黄金散尽为轻投。酒阑月落羞瑶瑟,水尽鱼空冷钓舟。自是情缘容易断,堪怜弃妇泣箜篌。

 却说银瓶在胡员外盐船上边等候许久,不见子金来接,好生疑惑。待不多时,只见胡员外进来,朝着银瓶作揖道:“我的冤家,你怎么也到我手里了!”

 才把沈子金受了一千银子,换了马玉娇儿,说了一遍。这银瓶才如冷水浇臂,毒火烧心,放声大哭,连骂负心贼不绝。

 这里胡员外忙排花烛,摆上家宴。那银瓶哭个不休,要跳江寻死,把胡员外慌了,那时金兵信急,两岸俱有巡兵,他怕银瓶喊叫,出事来,不敢留在盐船上,忙使一顶小轿,哭哭啼啼送在城内盐店去了,原来胡喜老婆极是妒的,他家妾常是打死,胡喜做不下主来。

 一向知道胡喜包占马玉娇,久在船里,今见轿子进来,只道是马玉娇,忙忙走出,拿一铁火杖,一把采着头发好打。

 那银瓶正不知是那里的帐,一面啼哭,硼头撞额,浑身是血。打毕了,才知不是先包的,那老婆才住了手。可怜银瓶受屈不过,到了半夜,解了白绫脚带,自缢而亡。

 这才完了银纽丝有情直到了无情,财债直到了财荆不知这沈子金得了财又得了,这一夜过了瓜州,船上开宴合,两情已,何等快乐。不知将来作何结果,有分教:鸳鸯阵中,倒凤颠鸾千种美。虎狼队里,人离财散一场空。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沈子金见了马玉娇,遂变了初心,又贪财负义,得了胡员外千金,把银瓶哄上胡喜大船,说去别马玉娇,却使玉娇从后舱上了自己船,一篙点开,顺风南去。

 也不管银瓶死活,捧着玉娇船上作乐,早已备下完亲喜酒。那樱桃不解其意,还想是银瓶在胡员外船上,一定后面赶来。

 又只见马玉娇坐着要茶要酒,不似生客,叫了几声樱桃,便奴才长、奴长短骂起来,似家主婆管家的光景,好不疑惑。听了半,见他二人相偎相抱,说是两下换了。

 那樱桃才知道:杨花风送无归处,燕子巢空少主人。大叫一声,也不斟酒,也不煎茶,倒在船舱里哭。有《山坡羊》为证:痴心冤家,一场好笑。

 大睁着两眼往火坑里就跳。实指望,说誓拈香,同生同死。谁承望,负义绝情,把恩将仇报。娇的的身子,空贴恋了几遭。

 沉甸甸的金银,干送了他几包。转葫芦子心肠,谁知道口甜心苦。甜般舌头,藏着杀人的毒药。

 蹊跷,才见了新人,把旧人丢了,听着,只怕那旧人丢了,听着,人还要遭着,那沈子金才方发兴,要与马玉娇尽,叫着樱桃不应,又被玉娇了两句道:“你家的奴才,也没见这样大的!”

 子金跑到后舱扯出来,一顿拳头,打得可怜。没奈何,艄公叫个后生送酒来,两人勉强成。一夜顺风,直过了瓜州,泊金山之下。

 沈子金从不曾见金山光景,但见:长江万里,天风浩接青霄。高塔九重,海苍茫开翠壁。突兀是佛头,一片粉墙笼竹树。

 周围如螺髻,千金家碧出烟波。江间隐现,遥听两岸钟声。石势参差,仿佛中树影。郭璞墓前碑不没,伍胥关上月常圆。

 子金观之不尽,正要上岸一游。艄公说妙高台中冷泉许多妙处,恰好有一个船,先在岸边,系在寺门右边松之上。内有少妇二人,不上十八九岁,妆对坐,在船上围棋,见了子金,偷目掩口而笑,全不回避。子金旧病又发。

 上得岸来,有一少年,领着一个家僮,早在寺门立地,深深一躬,问:“老兄要上金山?毕竟是有趣的,可以同往。”

 子金喜之不尽,携手而行。早有僧人接住,让到经楼后面一座方丈,甚是洁,经卷绳,古炉名画,清雅异常。方才坐下,就是泡的一盏岕茶,随后便是小菜十香豉,斟上三白泉酒,入口异香扑鼻。

 早已办斋留饭,齐整非常。子金一看少年,生得眉清目秀,齿白红,不上二十一二岁,戴一顶片玉罗巾,纱袍朱履,一团和气。子金见了。

 好似同胞模样,十分亲热。子金忙问:“仁兄贵姓尊表,乡贯何处?”少年便道:“小弟姓吴名友,字虚舟,本府京口居祝家君是前朝蔡太师门生,官至开封府尹,止生小弟一人。

 因好顽耍,略晓些音律,以此教了这一班女戏,费了万金。每只与江湖上朋友饮酒做戏,倾家结客。小弟又好挥霍,一时发,就是千金一掷而荆这些心爱的家乐们,常常赠与朋友。

 一边赠人,一边又去扬州买几个瘦马来顶补缺,不消半年,还教唱的一样,以此人起小弟一个浑名,叫做吴呆子,又号做撒漫公子。小弟其实不呆,看这些金银美

 不过是供我们行乐的,何必认作己有的物件!今船上两个女子,是妆正旦、小旦的,兄如有兴,可呼来侑酒。

 这僧房中不便,咱将毡移在妙高台上,使他酒家送上酒肴来。看这江天一,万里风帆,到是助兴。”说到妙处,把个沈子金得心麻,暗中寻思:“我小沈一路风光,好不助兴得紧!

 这两个美人,又有几分意了,看这个憨公子,比胡员外又是傻的,休说是白白送人,如肯再换,就贴上这马玉娇。我情愿舍一得二。”

 口中不言,心里喜的没。那寺门前酒家,早已移上席来,摆在妙高台上。四面窗开,江在底,望见焦山北面,江南一带,城郭烟云,往来舟楫,真是画图,看之不荆吴公子斟上一杯,送在子金面前,方才问:“仁兄姓字?下次好约到寒家,住一年半载,结个生死之,也不枉了今相遇。”

 子金答道:“小弟姓沈,字子金,汴梁人氏。因到镇江访亲,不期今相遇。容小弟明登门奉谢。”说的入港,家僮斟酒数巡。

 那酒家上来送酒,问道:“今是那位相公作主,小人好送上来。”吴公子便道:“有好酒好菜、鲜鱼笋,只管添换,便要精致些。”

 言未尽,间掀起红绫月□膊来,拿出一个锦幅解开,吴公子取了一锭银子,约五两重,丢在酒保面前,说:“拿去,总算账罢。”

 酒保欣然去了,子金见他慷慨义气,甚不过意:“小弟也有一小舟在此,自该作主,如何敢先取扰?这等,小弟明回敬罢。”

 饮得半酣,那吴公子又向水红衬衣下取出一枝紫竹箫来,品出那穿云裂石之声。那个小后生间取出檀板,和着箫声,唱一套《念奴娇》:江海狂游,二十年,再问广陵花柳。邗水吴山明月里,忍向东风回首。娇鸟啼,名花笼玉,微纤纤手。

 朱阑绿水,是处有人消受。那知潘岳头白,沈郎减,归兴浓如酒。歌舞楼台人散后,城上时闻刁斗。北城胡笳,南生烽火,非复江都旧。

 庾楼如昨,人在楼中知否?不一时,酒保添换新席,八碗大菜,各人面前换个大杯。才饮到热处,那僧人又送上中冷泉的新茶,领着个白净沙弥,一个雕漆盘、四个雪靛盘、雕磁杯,俱是奇窑新款。二人让僧同坐。

 茶毕,斟上酒来,那僧也不谦让,就横头坐下,看他两人发兴豁拳,将茶杯酌。沈子金连赢了吴公子两拳,吴公子称奖道:“兄这拳高得狠,小弟全伸不得手,待小弟吃干这两杯再豁。”子金却要与僧人豁拳。

 这僧人号月江,原是篾片出身,住在金山前院。因见这子金和吴公子俱是少年,在妙高台饮酒,想来帮闲助兴。

 沈子金连赢了两拳,吃得高兴,见吴公子吹的好箫,即忙取过来细看,夸道:“好箫!”吹了一套《楚江秋》,甚是清亮,飘渺之声透出云霄,引得这吴公子船上美人,在山下吹笛管相和,真是鸾凤和鸣。

 子金夸之不荆吴公子便道:“这两个家乐是上年扬州使了五百两银子买来的,学了这一年,才略开得口。

 家下还有一样的八名,和他们打十番鼓儿,倒也好听。因有一个相知金员外,十分爱那正生,小弟即时送他了,至今还少一人顶补。

 老兄如不嫌他们的丑,叫他们上来侑酒。若十分爱他,就是相赠也不难。”这月江和尚两个涎眼睛,如饿鹰相似,恨不得两个美人上的山来暖暖眼儿,在傍撺掇着说:“吴公子,这才是高人!”

 子金心里十分指望,却口里谦道:“初会取扰,已是过情,如何敢劳盛使们趋走?只是这个笛和管子,吹得十分妙,和箫合起来,到也有趣。”

 吴公子便叫那小后生道:“你快下去,叫他两个上亭子来,一应笛管连提琴都取上来。”那后生才待要走,月江道:“天色晚了,这亭子上不便点灯,到是小僧房茶水便,不如移席面,到了小僧楼上去好些。”吴公子道:“极妙。”

 即便起身,随月江过了半山堂,往塔前来。那小后生飞也似下山去了,吴公子也嘱付快些上来,怕夜晚了,山上不好行走。后生去讫。子金和吴公子携手相扶,扳肩而行。

 到了禅堂,月江忙叫徒弟取水来净了手。吴公子便问子金道:“兄如不弃小弟愚拙,情愿八拜为兄,与兄生死之,明接到舍下,同住几时。” Hux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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