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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即时报了捕衙
 这细珠离了监口,搀着慧哥,走一会,抱一会,上狮子东街屠本赤家来。却说屠本赤,名字叫做屠心,一向在南宫吉家做朋友,大获财利,酒食是不消说的。近因南宫死了,没有营运,遂又投在新发财主赵二官人家来。

 先说他娶了乔倩女,又把南宫吉家一班伙计,都说与赵二官家做盐。那赵二官时常叫屠本赤往来,或是保债放盐,俱有些利息。

 照样的油嘴舌奉承,不在话下。因闻知这云娘的官司,又要劝赵二官娶云娘为妾,说:“他手里的东西,不计其数,还没动一点哩!”

 喜得那赵二官人,是秀才纳的监生,略知礼法,因辞道:“南宫吉在,也都相识,岂有娶他夫人为妾之理!”

 屠本赤方不好再言语了,那在家,忽见细珠领进孩子去,就做不认的,道:“你是谁家的?”

 细珠眼里含着泪道:“二叔,你难道就不认得我了?我是南宫老爹家细珠,从小服事你老人家不知吃了多少东西哩。”

 看着本赤,就磕下头去哭了,本赤又故意的把眼擦了一擦,道:“这几年没见,我就不认你了。”

 看了看慧哥,上穿一个蓝绵布小袄,下穿绵布破,也没有袜,赤脚穿着破鞋,饿得肌黄面瘦,几不曾洗脸,竟是贫儿模样。

 本赤情知是南宫的孤子,故意问道:“这孩子是你的?你几时有了丈夫来?”细珠道:“这是俺大娘生的哥儿。”

 本赤才点了点头道:“你来有什么话说?莫非你大娘守不得寡,被人家欺负?孩子又小,依着我,有这些家事,早寻个人家,还不受小人之气。”

 细珠道:“二叔,你不知道如今俺家遭的横祸,现今俺娘和泰定都在牢里。”把前后事情,和巫仁要银子的事,说了一遍。

 “俺娘着我来和你老人家说,千万看俺爹的面上,把两处的宅子庄子,不论多少价钱,只救得娘和泰定出来,还买礼来谢你。”

 本赤寻思一会道:“等我慢慢寻主。”只在门前和细珠说话,也不让进屋里去。慧哥有半没吃饭,哭着要烧饼吃。

 本赤把袖子一抖,道:“我就没带着一个钱。你且回去,等我寻了主子叫你去罢。”说着,就关了门,佯长进去了。

 这细珠背着慧哥,往戚小奇家去。分明在屋里,看见细珠,只推不在家。其余众伙计,都不知搬到那里去了,细珠从没出门,那里去找?因慧哥要吃饭,只得背着寻路回家。走到大街转弯小巷口。

 忽然撞着一个骑驴带眼纱的妇人,齐齐整整,望着细珠,笑嘻嘻的下驴来,道:“珠姐,你那里去?怎么这个模样?我远远看见,险不待过去了。”把细珠让过来拜了。又问道:“背的是慧哥?”

 这细珠才认得是勾栏里的陈宝姐,当初南宫吉在时,那一遭酒席上不是他们来顽耍?又问道:“大娘好么?”细珠从头说了一遍。陈宝儿听了。

 不住的擦泪,道:“大娘好个人儿,怎么遭这样事!”说着话,慧哥又哭要饭吃。这陈宝儿到有人心,忙把头上银掠儿拔下一枝来,递与细珠道:“你拿去换些钱来,给哥儿买碗面吃罢。”吊了两眼泪,上驴去了。

 可怜,可怜!正是:锦上添花天下有,雪中送炭世间无。多情故旧烟花女,愧杀辜恩负义徒。按下云娘在监不题。却说这巫仁拷云娘要金子,风声大了,城里城外俱张扬出去:“是几千金子,他得了贼赃,不报上司。如今还把他家大娘子拿在监里,要一千两哩。”

 因这巫仁原是他家伙计,人心俱各不平。这武城县学生员有个柳学官,儿子叫做柳懋义,是个好秀才,为人义气。南宫吉在,曾借银五十两与柳学官上任去济南做训导,全不要利钱。以此时常念南宫吉之德,至今未还此债。

 又因巫仁钻营代捕署着县印,待朋友十分放肆,就约了原在南宫吉家做先生的庄素斋,着他具一个公呈,不刑厅查盘下学行香,邀阖学公讲。

 公呈写完,直等到四月中,山东新按院出京,行文各处推官查盘。因后地方多事,凡系盗贼,申提亲审。

 那东昌府推官,江西人,拔贡出身,姓谈名采,是个极负气的。发牌到武城县。过了临清,这巫仁骑马接到界,跟着进城。

 次行香,才盘仓库查城,只见到了文庙前,这些生员有二百余人,排班打躬。行香已毕,上堂讲书,各领了赏纸。

 这些生员一齐跪下,说有公呈为地方大事。刑厅接了一看,只见上写着:具呈东昌府武城县儒学廪增附生员柳懋义、庄弘仁等。

 呈为假官谋英隐匿贼赃事:窃照本县典史巫仁,原系已故提刑千户南宫吉门下书办,因冒籍纳吏,入部钻营得官。

 金兵屠城,县官被掳,伊乘机借名捕官权带印务,而不言其原籍武城,实本县之恶蠹也。去岁,故主因失盗未报,有原告家主出首在官,贼首李小溪已提在监。

 得赃金珠蟒缎等物,不下万金。并贼不报,隐赃肥己。衙役等证。又将主母楚氏,强捏情,索千金,一桚一夹,至今监羁不放。

 夫以本县之巨,假官害众。故主之命妇,追狱索金。此真天地未有之奇凶,王法不容之巨恶也!伏乞追赃翦恶,免害地方,而斯文亦有赖矣。为此上呈,须至呈者。

 计开首状在案原赃:金元宝三十锭银元宝一百锭(俱在匣收入)大皮箱八只金银钗钏珠冠不计其数大包袱八个官衣金带蟒缎杯盘不计其数已上家人全福胡氏原状提证刑厅接来一看,大惊,即叫巫典史。

 先查他籍贯,写的是汴京人,于某年由吏员出身。众生员齐声禀道:“他现在大街西买的杨举人家宅子,开着酒饭店。

 因大没有县官,先借代捕名,后因前任按台来丈地,见没官办事,钻了署樱不料东京大,部里大选停了,遂在此横行。大宗师若不为地方除害,还要见按台面递。”

 这一句,那一句,把个巫典史吓的面如土色。即时锁了,将印封库,叫学官看守城池,待申过按院,另差官署樱原来刑厅见许多赃物,也指望巫仁来孝顺些,完了公事,回上察院。巫仁见事情坏了,只得封了一百两银,一锭金子,使长随通了信,悄悄送了进去。

 正是:投狗口翻招事,鼠到鸱前更起贪。有诗为证:花枝一朵向人开,蜂蝶纷纷去复回。多少东风吹不醒,采花又见一蜂来。却说这谈四尊初见众生员呈词,也不深信,暗想道:“赃是有些,那有许多?或是学校中虚扬巫典史的恶迹。”

 至夜间,长随悄悄送上巫典史禀帖,见写着“白米一百石、黄米十石”就吃了一惊。传进一个大匣子来,灯下取出一看,赤的黄金一锭,约有十两,又有两个五十两的大元宝,不觉喜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想道:“这厮可恶!

 既有这三百两金子,如何只送一锭与我?难道你分这点水头给我吃了,你到吃整分,我就是这样卖了法罢!”寻思一夜。

 到天明,掩了门,传巫典史进后堂去,回避了衙役,道:“你只把这三百两金子出来,我再不究你别物,随你报多少赃,我还与你做主。”

 这巫仁只是磕头说:“原只这一锭金子,小的怎么敢隐瞒!”刑厅大怒,就升堂叫拿大板来,重责了二十板,即时送监,和泰定、李小溪一处监侯。

 全福见巫仁得了赃,又不究他丈夫的人命,去领包袱又不给他,因此补递了一张劫财杀命的状,连巫仁都告在里头,把赃物开的和公呈一般,刑厅见了。

 又使长随来问巫仁要金子。他百口不吐。长随回了,刑厅大恼,怕武城县无官,误了县事,将阖学公吴、全福的原状,一封筒申报按院去讫。

 那按院见许多赃物,未免动了个隔壁闻香口忝之意,也就要一口全,不许零半点。批了两行?p字:仰刑厅严审,并原赃解报。时方搜括助边,不得少开漏报,审官参处不便。

 又差两个心腹承差,上东昌府守提,又发一个牌票,仰东昌道查府佐等官有才守者,署武城县樱票到东昌,有一个汪通判,极是贪滥的,就使了三百两人情,求本道批他署印,要得这金子。

 本道即行文,仰汪通判上武城署印,并刑厅提李小溪、全福、巫仁一干人犯来审不题。却说这巫仁,自己昧了三锭金子,怕审出来有罪,秘通子,许了他五十两银子,连夜在木匣上使点手段。

 可怜一个李小溪,好好光,断送一条性命,并不曾动那金子分毫。正值汪通判到任,子递了李小溪死呈,说是疮重,死在木匣上。

 汪通判大怒,说:“这事已申报按院,立等解审,今先死了活口,这赃证不对怎了?”把子打了三十寄监,申刑厅定夺去了,却说这李大汉自从小河口杀了全福,不敢回家,与李小溪商议,上东昌府里破落户开赌场的王小一家躲着。

 分了些银子,不合给他一锭金子带在里。从来鬼神人,翻巧成拙。那李大汉是个光,久在钱场赌博,岂肯拿出金子来赌?只因在王小一家住了半个月,先赢了四五十串钱,后忽输了,没的捞稍,就拿出这些银子关着。

 不期又输了,着了急,又一时酒醉,就拿出一锭赤金,重十两,险不惊倒这些赌钱捣子,齐来凑起注子,大家要赢他那金子,又被李大汉赢了。

 一个老光叫做皮笊篱,他没有钱,只要在里头出空注、记赊票,众人不依,把他推出去。正值地方有土贼的时候,他即时报了捕衙,将李大汉捉去要审。早武城县李小溪事发,来关提李大汉偷金子的事。 hUx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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