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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凶名之盛
 段文楚心里头也说不上庆幸还是苦涩,若不是自己侥幸遇到程侯,能在宣平坊栖身,照昨天那架势,自己这会儿估计也上不了朝,八成正在带着家人,跟贼人打斗搏呢。

 要知道,那帮贼人到了后半夜更是猖狂,到处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像是要把整个长安城都翻过来,不在宣平坊,都不知道太平俩字儿怎么写!

 仇士良风度全无,跳着脚地破口大骂,几名干儿子苦苦劝谏。拉扯间,只听“铛?”一声,一柄短刀从一名太监袖中掉出。

 众人视线都落在那柄寒光凛冽的短刀上。殿内回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当时就冷场了,另一名太监慌忙去捡,刚弯,怀里的利刃也不小心滑出,“铛?”

 又是一声。殿内静了片刻,仇士良一脚踩在刀剑上,用紫袍遮住,狠狠给手下打了个眼色。那帮太监弯弓背,一边捏着袖口衣领,免得再掉出来几柄凶器,让干爹脸上难堪,一边捡起刀剑,匆忙退下。

 “疾风知劲草,板识忠臣。”仇士良先念了太宗文武皇帝一句诗,然后双手抱拳,向众人深揖一礼,脸恳切地说道:“诸公可谓是国之干臣,朝廷栋梁!

 前谋逆,惊扰了圣驾,圣上龙体不豫,诸位操劳国事,待在下禀过圣上,必有封赏!”他只当没刚才的事,段文楚等人也不好说什么,纷纷拱手辞谢,接下来就又冷场了。

 就这么几个人,还有什么威风好立?脸都丢尽了!连个朝会都开不起来,眼看着朝廷已经散了摊子,大唐都要亡了!

 这会儿能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给自己面子,仇士良倒是拎得清,放下架子,逐一慰问几句,又拍着脯保证给各位加官晋爵,最后王铎扯了个淡,就此散朝。

 “徐仙长…”仇士良独留下徐君房,腔的苦水翻滚,几乎堕下泪来。“卫公那边…靠谱吗?”仇士良眼巴巴地问道。徐君房淡定地说道:“仇公且请宽心,卫公…”

 话音未落,郄志荣狂奔进来,用变调的声音叫道:“干爹!天策府…出动了!”***仇士良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殿外。

 只见天色已亮,长安城仍然如同一锅沸水,动不已,忽然一队人马从天策府中驰出,那些身经百战,赫赫有名,却无兵权的将领顶盔贯甲,挟刀带矢,人如虎,马如龙,沿着棋盘般的大街狂飙突进。

 每至一坊,便有一骑驶进坊中,沿途遇到贼人,当场斩杀。一直奔到十字街心,方才勒住坐骑。同样,在坊外大街错的十字街口,也有一骑停下,横刀立马,当街四顾。

 从城东到城西,不到两刻钟,城中一百零八坊,连同坊外的大街,各有一名天策府的甲骑驻守。各坊坊门大开,诸将彼此相望,区区二百余骑,如同一张大网,将整个长安城牢牢控制住。

 天策府将领长刀烈马,盔甲鲜明,往街心一立,那些贼寇顿时慌了手脚,刚才还火头四起的各坊立刻安静下来,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片刻后,有贼人见坊中只有一骑,终于壮起胆子,在背巷暗暗纠集起人马。

 然后发了声喊,齐齐从街中冲出,舞刀地杀上来。这些贼人平常好勇斗狠,惯会欺良善,里面甚至有些是官军假扮,不是没见过血的菜鸟,可这会儿撞上天策府诸将,才真正见识了什么是正规军,什么叫天策上将。

 只一个照面,就跟割韭菜一样,被砍倒一大片。他们的刀连破甲都不能,江湖上用的飞刀、暗器,更是不济,即使打中,也轻易被盔甲弹开。

 等人家举刀反杀,别说什么铁拳、狂腿、横练功夫,连几位好汉身上遍体镂刺的毗沙门天王像都抵挡不住,长刀所至,血横飞,人命就如同草芥一样,转眼丢了一地。剩下的贼人心胆俱碎,跟炸窝的老鼠般,拼了命地四下逃蹿。

 诸将收起长刀,挂在鞍侧,然后从容摘下雕弓,搭上羽箭,一箭一个,毫不留情地猎取生命。等他们放下雕弓,坊中寂无声息,只剩下以十字街为中心的地尸骸,四面长街空的,无人再敢冒头。

 仇士良张开嘴巴,下巴几乎掉到脚面。长安城四处起火,他坐拥数千神策军,都觉得棘手,结果天策府只用了二百余骑,便瞬间平定了局势。

 就如同一桶冷水倒进沸锅,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打劫抢掠,一眨眼就安静得跟空城一样,再看看宫门方向,五座宫门,各有一骑驻守,这要是调头杀进来…虽然蛋早就切了。

 但仇士良还是感到一阵由衷的蛋疼。难怪王爷放着宫里不管,却要亲自登门拜访卫公。天策府这帮猛人,真是惹不起啊。仇士良赶紧回想,自己昨天的态度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

 在卫公面前是不是有点儿不够谦卑?姿态是不是放得高了些?哎妈!这事儿闹的!一股意直冲天灵盖,仇士良忍不住跺了跺脚。

 徐君房凭栏而立,赞叹道:“皇图天策,果然不凡。听说天策府诸将日子过得颇为拮据,没想到锋芒一试,仍剽锐如斯。”仇士良心头微动,连忙叫来郄志荣,叮嘱道:“昨天许给天策府的财物,一律加倍!

 另外再筹笔款子,赶紧给天策府的将军们发些赏金,就当是此番平的辛苦费。你跟卫公说,我这人是个真情,脸上藏不住事。我们仇家那也是武将出身,当年也受过卫公教导,正经的一家人!

 论起来我还得叫卫公一声老叔呢!亲戚间不走动,都生疏了,改天我带上亢宗,去给老叔请安。”郄志荣一一记下。

 然后道:“干爹,款子从哪儿来?”仇士良皱眉道:“这话怎么说的?”郄志荣提醒道:“要是从大盈、琼林两库走…”仇士良明白过来,大盈库和琼林库是宫中府藏,各地的贡物都是送到两库。

 问题是这两库都在王爷手里头管着,要是从库里走,说不得人情都归了王爷,自己一番心意,连都捞不到。

 仇士良眼珠一转,“那些个胡商不是一直在巴结吗?找他们挤笔钱出来!反正天策府诸将平,也是保全了他们的生意。这钱他们出得不亏!”

 郄志荣会意应下,刚要告退,仇士良又叫住他,“丹凤门外面那个,是苏定方苏将军吧?去,把我那匹御赐的大宛良驹给他送去。可怜见的,苏将军身材如此魁伟,寻常战马让他一骑,跟夹条狗似的…”

 ***辰时,一队车马从曲江苑驶出,数百名宫人、太监摆开仪仗,前呼后拥,络绎北行。中间一辆凤辇由六匹驭马拉着,车厢金碧辉煌,宛如宫室,尽显皇室的尊贵与奢侈。太皇太后郭氏神情凄苦,脸上犹带泪痕。

 她挽住一只白美的柔荑,泪眼婆娑地说道:“好孩子,这回多亏了你。”白霓裳甜甜一笑,扭头翻了个白眼。

 杨玉环这该死的!把自己扔到太真观,贴身保护太皇太后,她好去跟程郎厮混!白霓裳心里一股股酸水直往上冒。太过分了!她是太皇太后收养的义女,要尽孝也该是她的事,凭什么让自己代劳?

 她就是看不得自己跟程郎在一起儿,故意打鸳鸯!太皇太后絮絮说起往事,她是宪宗皇帝的正妃,升平公主之女,大将郭子仪的嫡亲孙女。因为家世太过显赫,宪宗心有所忌,始终没有给郭氏封后,直到驾崩,也仅仅是贵妃的头衔。

 不过继任的穆宗皇帝是郭氏亲子,登基之后,立即晋封郭氏为太后。穆宗驾崩,随后登基的敬宗是郭氏的嫡亲孙子,郭氏的头衔也由太后晋升为太皇太后。

 再然后敬宗为宦官所弑,又立了她另一个嫡孙李昂为帝。三位皇帝都是她的血脉,郭氏地位稳固,尊荣更是无人可及,但是短短六年间,眼睁睁看着丈夫、嫡子、嫡孙接连崩逝,郭氏内心的悲苦可想而知。

 如今朝中再起风波,传言自己的孙子被几位宰相为首的裹胁,要诛灭宦官,最终事败,皇帝被太监护送回后宫,纷纷下狱。

 接着城大,盗贼横行,郭氏内心一片煎熬,若不是被义女太真公主留在曲江,又让白霓裳夜守护,只怕郭氏宁肯一死了之,也免得看到这些不争气的儿孙们胡乱糟蹋父祖的基业。

 白霓裳虽然气恼杨玉环不讲道理,但既然答应过保护太皇太后,也是说到做到。行事极为用心,两天来与郭氏形影不离,恪尽职守,对郭氏尊敬有加。

 她身长貌美,举止斯文有礼,平常相处又温柔可亲,相处虽然只有一两天,却极得郭氏喜爱。今一早,博陆郡王亲自让鱼朝恩来请太皇太后还宫,白霓裳也一路随行。

 启程前,她听说城中大,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却不料入城之后,只见秩序井然,每个街口都有一骑甲士驻守,远远看到太皇太后的鸾驾,便下马行礼。

 莫说盗贼,街上连个闲人都看不到…正觉得纳闷,忽然听到一阵惊雷般的车声。一辆双马双轮的轻车从坊中驶过,车上的女子红衣如火,额头香汗隐隐,玉颜姣如朝霞。

 随着马车的颠簸,傲人的身材一览无余。不是杨玉环那该死的胖妞儿,还是哪个?她双手挽着缰绳,一边驾车,一边娇叱道:“坊正给我滚出来!”“限一刻钟内,召齐坊卒,清理坊中不法之徒!”

 “若有强梁难制,报予天策府甲骑知晓。”“再挑十个能跑的,跟随本公主公干!”“谁敢拖延推诿,杀无赦!”坊正连滚带爬地奔出来。

 追着马车道:“小的知道了,公主慢走啊…”天策府诸将百姓不,太真公主的名头,长安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无不谈虎变,凶名之盛,可止小儿夜啼。好处就是:太真公主说的话,大伙儿真信…不听公主号令,她真敢杀你全家。 Hux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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