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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成千上万贼人
 李昂子嗣夭折,剩下的无论弟弟还是侄儿,都是成年人,不会出现幼主当国的局面。新君继位之后,再菜也不至于比李昂还不如。也就是说,李昂死得越早,唐国的局势越能及早安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重树朝廷的威信…程宗扬捏着眉心。李昂盘皆输,再没有翻盘的可能,已经是彻底的负资产了。

 他活得越久,对唐国的伤害也越大。“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贾文和长揖一礼,一言不发地退下。干掉李昂?还是就这样拖着?这他娘的还真是个问题。李昂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是唐国名义上至高无上的君王,即使这位皇上已经沦为太监们的傀儡…甚至连傀儡都不如。

 只是太监们手里一团烂泥,随意捏扁圆。他多活一天,唐国的政局就得在泥潭里多沦陷一天,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什么时候驾崩,唐国政局什么时候才有重生的可能,可是弑君?程宗扬并不觉得什么皇权神圣不可侵犯。

 但李昂好歹是一国之主,哪儿能杀一样随随便便给杀了?李昂驾崩,宦官们会怎么反应?宗室呢?官员呢?百姓呢?那些野心,割据四方的藩镇呢?本来唐国摊子再烂,还能维持好几十年,这一剂猛药下去,会不会唐国没救过来,直接就崩了?程宗扬一时间陷入沉思。

 ***大明宫。蓬莱秘阁。沉香亭前,刘贞亮已经不成人形。他一只手被剔得只剩下森森白骨,头皮也被剥下一半,耷拉在眼睑下。

 空气弥漫着一股臊味,不止一人被吓得子。程元振拿起刘贞亮另一只手,从指尖开始,一截一截捏碎,一边捏,一边仔细询问,最后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回王爷,看来太皇太后并不知情,都是这该死的奴才自作主张。”

 刘贞亮脸上血模糊,两只眼睛浸在血泊中,死死盯着李辅国,嘴巴在掉落的脸皮下动着,嘶声道:“绛王当立!”“你是老糊涂了啊,这话是奴才该说的吗?”李辅国无奈地摆了摆手,“拖下去,埋了吧。”

 “该死的狗贼!我做鬼也饶不了你!”“找条大路,明白吗?”李辅国又叮嘱了一句。“小的明白!”程元振道:“让这奴才就算死,也要被千人踩,万人踏。”刘贞亮尖声道:“李静忠!你不得好死!”

 “我的本名怕是没多少人知道了。”李辅国喟然叹息,“当年的老伙计。可是死一个少一个喽。”

 四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垂首听训,不敢有一丝动静。刘贞亮还要再骂,被程元振捏碎下颌,顺手撕下耳朵,进口中,又封了哑,像提条死狗般提了出去。

 几名内侍上来换掉浸透鲜血的地毯,又拿了手巾,趴在地上将青石地板擦得一尘不染,然后铺上一条崭新的地毯,点上檀香。李辅国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忽然一顿,迸出一丝光。他招了招手,“那个娃娃,过来。”罗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

 没错,东家又把他给落下了,罗令本来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抱紧东家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放手。谁知东家走得那叫个利落,真就跟飞一样,罗令只觉眼前一花,人就没影了。

 他不敢靠近舍,又找不到路出去。这秘阁实在太大了,在屋里头居然还得跋山涉水,他觉得自己这回要能活着出去,光是这间房子都够吹半辈子的。

 汪臻那个破落户,做梦都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么大的房子。屋里倒是不冷,就是饿得受不了,那只白神狗被那个漂亮公主拎走,再也没有回来。罗令饿得眼花,躲在石头里打了个盹。

 迷糊糊中,被人揪着耳朵尖声斥骂,“惫赖腌臜的胚子!跑到这儿躲懒呢!打折你的狗腿!”罗令瞪瞪被揪到亭子前站好,才发现阁里忽然多了许多人,来来往往的都是太监。他穿着内侍的服,在里头毫不起眼。

 罗令肚子咕咕直叫,等那个老太监被人扎紧手臂,用尖刀一片片镟去手上的皮,他才灵一下清醒过来。他不认得那个老太监是谁,只听着他好像是跟一个光头合谋,要暗害自己东家,让唐国那个傻瓜皇上背上罪名。

 然后等汉国打过来,就名正言顺地废了他,换成别人当皇帝。罗令懵懵懂懂的,只勉强记下对话,想着等见到东家,好跟东家说,这会儿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罗令到底是个小孩,胆子再大这会儿也不住腿软,牙关“格格”发抖。

 两名黄衫内侍架起他的手臂,将他拖到软舆前。李辅国笑眯眯道:“你是怎么来的啊?”罗令颤声道:“东…东家…”“不用说了。”李辅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怪不得没有吓呢。过来吧,就在这儿待着。”

 众人立刻出羡慕的眼神,看着这个面生的小太监被安置到王爷身后,最光彩体面的位置。程元振进来道:“刘贞亮那狗贼已经带下去了,就在丹凤门内挖个坑,把他填里头,进出的时候,谁都能踩他一脚。”

 “事君不忠,就是这样的下场。”李辅国道:“小鱼,你说呢?”鱼弘志也被带了进来,他脸色惨白,“王爷…说得是!”

 “六不净,输个干净。给你净净身,也好长长记,免得你们鱼家的人脑袋发昏,走岔了路子,提着猪头拜错了庙门。”李辅国嗤笑了一声,“鱼朝恩那老东西,一直跟咱家装傻。真以为搬出姓岳的,就能吓住老夫?

 他要再不识趣,下回去的就不是曲江苑了,待在水里得了,反正曲江池够大,足够给他这条老鱼养老了。”“多…多谢王爷提点。奴才一定转告鱼公。”

 “告诉帛九,他一个小辈,咱家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不去理他。再敢搞东搞西,说不得要让老爷子动动,亲自来长安领人。”“小的明白。”“小仇。”仇士良赶紧上前,“王爷。”

 “这回你是辛苦了。”“不敢。为王爷效力,是小的本分。”“在外面好好干。后头的事,都交给小鱼,你就别手了。”仇士良大松了一口气,“奴才遵命。”

 鱼弘志脸色煞白,“王爷,小的不想…”李辅国叹了口气,“这种事谁想呢?你不想,我也不想,对吧?可事总得有人干。给他。”

 程元振捧着一只托盘,放在鱼弘志面前。盘上摆着一条白绫,一柄金剑。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霍仙鸣躬身道:“禀王爷,五坊小儿已到。”

 李辅国叩了叩扶手,众人立刻抬起软舆,护拥着这位手握权柄,口含天宪的博陆郡王离开秘阁。

 罗令也想跟上,却被李辅国摆手示意,“既然是你东家让你过来的,你便留在这儿,替你东家仔细看着,也好让他放心。”罗令立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等他回过神来。

 原本坟墓般死寂的秘阁忽然变得热闹非凡。秘阁顶部巨大的金盆已经点燃,耀目的火光将阁中映得亮如白昼。无数少年架鹰牵犬,在山野湖沼间游弋。

 来自雕坊、鹘坊、鹞坊、鹰坊、狗坊的金雕、青鹘、白鹞、苍鹰、黄犬,或飞或走,宛如春日的山原,一派生机

 舍所在的山峰下,乐舞百工和梨园子弟们吹笛抚弦,击鼓奏乐。几条花舫驶入湖中,教坊的红粉歌伎立在船头引喉而歌,岸上,无数身着彩衣的舞伎踏歌起舞。歌舞升平,长乐未央。耳五音,目。飞鹰走犬,长歌竟夜。

 陶然忘忧,此乐何极!令人心醉神驰,不知今夕何夕。***“干爹,”郄志荣小声道:“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问!”仇士良铁青着脸,从齿间吐出几个字,“连想都别想!”郄志荣立刻缩了回去,过了会儿又道:“李训那狗贼怎么办?”仇士良不耐烦地说道:“哪里还顾得上他?先关牢里!”

 “都关起来?”“怎么这么多废话!”仇士良怒道:“方才没听见王爷说的吗?外面的事都交给我了!不赶紧想辙把城里的事平定了,想让我也埋门里头是吧?”郄志荣赶紧噤声。

 不敢再提带回来的还有个光头大和尚…仇士良方才倒是没吓,就是腿肚子有点儿转筋。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王爷的六道神目能明辨真伪,给刘贞亮用刑,哪里是要什么口供?王爷他老人家纯粹就是来玩的。跟王爷玩,刘贞亮这老东西玩得起吗?瞧瞧,人都给玩碎了。王爷那句“在外面好好干”

 让仇士良愁得几乎要揪头发,外面什么样他不是不知道,从含元殿一眼看过去,清楚着呢。招贼的里坊他都能数过来,一百零八个,一个不少。也就是舞程侯所在的宣平坊,皇图天策府所在的永嘉坊安稳些。别的坊那都跟烧滚的油锅一样,吱吱作响,青烟冒。眼看着弹不住,要出大子。

 本来仇士良并没有把这当个事儿,再还能到宫里头?只要自己太平,管别人去死呢,但成这样,显然惹得王爷不高兴。这就是个事儿,而且是顶天的大事了,想把这锅热油给凉了,谈何容易?京兆府和金吾卫的人都在牢里关着,要让这伙反贼活着出去,对得起自己五个孩儿九个蛋吗?

 仇士良恨不得把他们全给活埋了才解恨。官府指望不上,能用的就是自己掌管的神策军了,不是仇士良不信任自己手下这帮军汉,实在是太知道那些鸟货多蛋了。

 把他们放出去,等于长安城里突然多了好几千的贼。那场面,王爷要不把自己皮扒了,拿盐腌半年,再挂到城门楼上风干,自己的仇字倒着写!

 就算老天开眼,那帮混帐东西突然转了,忠心耿耿想要平定局…不是自己故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也没这个本事。一百零八坊,成千上万的贼人,一个坊放六七十个神策军,回头再让贼人给剿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Hux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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