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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毫无生气
 李成美好奇地说道:“老仇,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老王的噩耗传来,奴才这眼泪就没干过。想起来就伤心,嗷嗷…”

 仇士良说着提起袖子,一边捂着眼干嚎,一边赶紧把胡椒粉给抹掉。李成美惋惜地说道:“王枢密使刚送我两匹良驹,没想到就这么去了。”

 良驹?老王听到什么风声了?上杆子巴结你这小孩儿?皇太子的诏书不是还没下吗?仇士良立刻说道:“熊津都督府刚送过来两只上好的鹘鹰,奴才回头就送到殿下府上去。”李成美笑道:“那敢情好!反正你管着五坊,不缺这些。”

 “瞧殿下说的,奴才就是给皇室看家护院的狗,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李成美哈哈笑了一声。他年纪不大,但这些太监的嘴脸也见得多了,十六王宅的宗室都被内侍省管着,平的吃穿用度,乃至婚丧嫁娶,都不得不贿赂管事的太监,甚至有些宗室女子担着公主郡主的名头,却因为无力行贿,嫁都嫁不出去。

 还好自家那位姑姑够横,自从在十六王宅开府,就没少收拾那帮太监,内侍省的阉奴们这才收敛了些。仇士良向那位秦国正使拱手施礼,“徐仙师也在呢?这点子小事,居然还劳烦仙师大驾,罪过罪过。”

 仇士良有点儿纳闷,陈王殿下前来祭拜,虽说有点儿给王守澄脸了,但还说得过去。可他一个秦国使者,干嘛来了?徐君房含笑揖礼,坦然道:“皇上听闻徐某能通鬼神,命在下前来祭拜,看看王枢密使还有什么未竟之言。”

 仇士良心头顿时打了个提溜,真的假的?不会是要害我吧?啊呸!事又不是我干的!干嘛整天疑神疑鬼的?

 “仙师还有这等神通?”徐君房大大方方说道:“徐某止通鬼神,招魂之术另有高人。”仇士良看向旁边那位白发苍苍的道人,“这位是…”

 “临邛道人,”那老者揖手为礼,淡淡道:“姓袁,别号鸿都客。”徐君房道:“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诚致魂魄…袁仙师道法微,最擅长招魂引魄。”是个会魂魄之术的法师?仇士良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菜鸟,魂魄之术也是见过的。可老王死得透透的,骨头都化成渣了,还去哪儿招魂?仇士良心里嘀咕着。

 突然心头一动,说不定这是个洗清自己的机会!他眼珠飞快地扫了一圈,老鱼、老田都不在,自己这一趟真来对了!仇士良态度立刻热络起来。

 “徐仙师有通天彻地之能,仇某也是见识过的,难得今仙驾光临,有劳仙师施术!”徐君房微微一笑,瞟了一眼周围面不忿的光头。仇士良眼珠一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咳了一声,板起脸道:“圣上有命!诸位大师,暂且让让。”

 仇士良的左街功德使管着天下僧尼,几位净土宗的僧人只好让开。灵柩周围腾出地方,仇士良客气地拱手道:“两位仙师,请。”徐君房先向灵柩拱手施了一礼。

 然后迈着步子绕棺而行,一边走一边双手结成法印,长声道:“咄!有别!死生相隔!在天之灵,在地之英!魂魄所聚,气所钟,皆来于此!”徐君房绕着灵柩走了一圈。

 然后大礼参拜,“草芥之臣徐君房,伏拜昊天上帝,请立生死之界!”礼罢,灵柩周围突然腾起一圈微弱的磷火,转瞬即逝。徐君房长吐了一口气,沉声道:“请帐!”

 那名秦国内侍打扮的黑衣随从上前,张开一幅白纱,在灵柩外围了一圈,然后在纱帐内点了一盏清灯,一炷檀香。

 那随从收拾停当,从帐中退出,只剩棺木上幽幽一盏孤灯,在白纱帐内透出森森的气息。徐君房神情凝重地告诫道:“稍顷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作声!否则必会被鬼神所噬!切记!切记!”

 众人连连点头,连一向跳的李成美都绷住面孔,紧张地望着帐内。徐君房让开一步,神情凝重地说道:“请袁兄施法。”袁天罡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只铜铃,放在面前。

 然后沉声诵道:“一价铵硝酸,氢卤酸氢氧。高锰酸氯酸,高氯酸醋酸。二价硫酸碳酸,氢硫酸锰酸。暂记铵为正价,负三有个磷酸…”

 仇士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招魂的经文?难道是在对各路鬼魂盘问底?内容好生诡异,自己虽然听不懂,却有种深深的恐惧感,好像正在面对某种可怕的事物…

 随着这位临邛道人的诵声,一股人的寒意从灵柩的位置漫延开来。那盏清灯在白纱帐中摇曳不已,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突然“叮”的一声铃响。众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

 接着视线猛地落在老道面前的铜铃上。那只铜铃好端端摆在地上,无人碰触,却仿佛被人拿在手中不住摇晃,发出时断时续的铃声。再仔细听时,那铃声却是从帐内传来,时远时近,仿佛一个迷路的魂魄,在帐中徘徊。

 忽然铃声一沉,变成一种古怪的闷响,似乎是从棺中传出。有鬼!每个人心头都蹦出同样的念头,紧接着,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帐中翻滚而起。

 身披羽衣的徐仙师正襟危坐,如临大敌,那只水晶球被他抱在怀中,光泽内敛。守灵的几个义子义孙都止住哭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那帮和尚被赶到殿角,他们本能地想念诵经文。

 但想到徐仙师方才的告诫,都不敢作声,只在心里默诵。仇士良脸色铁青,心里一叠声地说道:王兄弟,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冤有主债有主,你可千万别拿我撒气,回头兄弟给你做一场大大的法事…

 寒的气息弥漫开来,殿内的灯笼黯淡下去,变得鬼气森森。寂静中,只有诡异的铃声不断响起,仿佛要从棺中钻出来,袁天罡忽然拔身而起,围着纱帐手舞足蹈,放声喝道:“实变函数学十遍,泛函分析心犯寒!随机过程随机过,量子力学量力学!

 数理方程没天理,汇编语言不会编!机械制图机械制,微机原理闹危机!常微分学常没分,微分拓扑躲不!模式识别不识别,神经网络发…神…经!”最后三个字一出,一股狂风拔地而起,白色的纱帐猛然鼓起来。

 接着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吱哑!”那口棺木还没钉牢,厚重的棺盖像被人从内推开,慢慢打开一线。

 仇士良浑身的汗都竖了起来,眼皮像被钉住一样,两眼直勾勾望着帐内。李成美脸上变,他一手伸入袖中,才想起入宫不能携带兵刃,自己惯用的短剑被留在宫外,最后挽住间的金丝玉带,心里才踏实了些。袁天罡“扑嗵”

 一声坐倒在地,嘶哑着嗓子道:“魂魄已至!两界,生死难逾,快快快!”徐君房沉着地站起身,用一种不似活人的冰冷腔调道:“王枢密使,请。”

 话音未落,刚刚打开一线的棺盖间猛然伸出一只手掌,被那盏清灯映在纱帐上,仿佛一只巨大而狰狞的鬼爪。

 周围众人身体齐齐后仰,脸上出绝大的恐怖。那几位义子义孙更是不堪,王守澄的灵柩是他们亲手收拾的,里头只有一身衣冠,一抔判不出真假的骨灰渣。

 这会儿棺内居然伸出一只手,虽然只看到个影子,都能把人吓。最小的义孙一头扎到干爹怀里,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那位干爹嗓子似乎被树胶粘住,连气都吐不出来。

 那位徐仙师夷然不惧,用飘渺的声音道:“王枢密使,汝寿已尽,今吾等作法,引汝魂魄来此一会。请起!”说话声中,那只手掌用力一推,沉重的棺盖滑出尺许,然后一个影子坐了起来,仇士良眼珠险些瞪出来。

 虽然隔着纱帐,只能看到一个影子,但他敢拿自家列祖列宗起誓!这孙子绝对是王守澄!光看到他影子的轮廓,自己就忍不住有种想啐他的冲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仇士良连忙在心里默念佛号:赶紧把老王回十八层地狱去吧!

 间就不是这孙子该待的地方!那影子从棺内蹿出,用僵硬的姿势绕棺疾走,就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一样,在帐内左冲右突。但那层薄薄的白纱帐仿佛有着超凡的法力,让他如同撞上铜墙铁壁,无法穿过。

 “王枢密使!何必徒劳!”徐君房提声喝道:“坐!”***那影子猛地跃起,坐在棺盖上。“贫道法术低微,只可还魂片刻。”徐君房道:“敢问王枢密使,有何未竟之意?”

 帐内传来一阵鬼啼般的嘶吼声,却分明是王守澄的声音,“苏…沙…十万贯…康谦…五万贯…窦乂,三万贯…李宏,两万贯…印信俱在…卧房梁上…”仇士良听懂了。

 这家伙搂的钱不少啊!死了还惦记着要账!周围那堆义子义孙这会儿再没有半点怀疑,自家老祖宗这些隐秘账目连他们都不知道。

 若不是两位仙师引来魂魄,再无旁人知晓,可就便宜那些商贾了,鬼魂的声音越来越低,徐君房忙道:“王枢密使且住!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敢问王枢密使,行凶者何人!”

 “杀我者…”那鬼影用恶鬼般的声音道:“三首六臂…持刀矢者…执拂尘者…持木鱼者…”一名净土宗的小沙弥惊呼道:“木鱼?是和…”

 旁边的僧人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但已经迟了,坐在棺盖上的人影闻声突然跃起,扯住纱帐一撕,薄薄的白纱应手而裂,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

 鬼魂的真容突兀地显在众人面前,众人险些活活吓死,在场的无论宦官、亲王、僧人、道士,都看得真真的!那人四方脸,卧蚕眉,肤又灰又白,毫无生气,果然是王守澄本尸! Hux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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